2016年7月，海風把東京的熱浪被吹得行人臉上直冒汗。航班照例起飛，照例有孩子哭鬧、乘客按鈴、空姐在過道里推著飲料車。但對今天的乘務(wù)長陳雨彤來說，這趟航班格外麻煩。

        商務(wù)艙只有一個未成年乘客。一個瘦小的十五歲少年，戴著耳機，手指在iPad屏幕上飛快地點著，像在和什么人拼命搏斗。乘務(wù)長不得不記下他喝掉的可樂數(shù)量——四罐。因為在家長委托時，特意叮囑過：不能讓孩子喝太多飲料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小朋友，飛機還有三十分鐘就要降落了，當?shù)貢r間14點30分，地面溫度二十八度。”她微笑著提醒，聲音甜美得像練習過，“等會出了海關(guān)，你叔叔來接你嗎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嗯，我叔叔會來。”林尚德頭也沒抬，眼神緊盯著屏幕。爐石傳說里，他的牧師正被壓著打，血量像沙漏里最后幾粒沙，怎么也翻不回來。

        三年前隨父母搬去日本時，林尚德改了這個名字。爸爸說，這是中日通用的好名字，T面又有內(nèi)涵。他最開始也覺得沒什么，直到有一次剃了光頭，被好朋友調(diào)侃：“和尚君！”之后，就開始留起了長發(fā)。

        后來他才知道，這名字確實是個和尚取的。爸爸的同事源謙信家里祖祖輩輩都是神社主持。神廟里的主持掐指一算，說這個名字夠厚重有福德。他不明白什么意思，反正也沒人給他解釋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等會降落就要收起來了。”空姐彎腰，把他的椅背調(diào)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沒事，我現(xiàn)在就關(guān)掉。”屏幕上亮起“失敗”，牧師倒下。他嘆口氣，把平板合上，目光投向窗外。

        遠處是密密麻麻的房屋和綠地，像一張被放大的地圖。飛機下降時，他喜歡看那些房子和道路一點點縮小成模型，就像俯瞰一張龐大的游戲地圖。眼睛極好的他甚至能看清公路上人們的動作：有人低頭打電話，有人在自家門口吃西瓜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一直覺得自己眼睛越來越好，遠近都看得清楚。他把原因歸結(jié)為媽媽遺傳的好天賦——拳擊手的“動態(tài)視力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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