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豐的研究生宿舍在46樓,當時北大的規(guī)矩,研究生4個人一間宿舍,宿舍里還有三位同學:袁立中,來自南開大學,家在湖北英山縣,普通話不好,記得當時對門宿舍買了一臺簡陋的黑白電視機,大家每天會聚在一起看一會電視,特別是晚飯時間,電視換頻道的方式是旋轉按鈕,袁立中總是把「轉一轉」說成「倦一倦」;馬勇軍,來自天津大學,家在河北石家莊市;張云江,在職研究生,在云南大學工作,畢業(yè)於四川大學。四人導師不同,研究方向不同,基本上各忙各的,平時都是早出晚歸,這一點與本科同學大不相同。印象最深的是袁立中,帶著厚厚的眼鏡。袁立中好像也是在二年級的時候,就覺得研究工作沒有意思,他似乎也急於掙一些錢,最開始他替人抄信封,一個信封大概掙幾分錢,後來他和其他同學一起翻譯計算機方面的書籍,使用寶典等等,畢業(yè)時幾乎著作等身,估計掙了不少,但是和導師幾乎鬧翻了。
與本科時一樣,山豐依然Ai去串門,隔壁宿舍的同學中,印象b較深的有謝萬春、錢煦、趙濤。趙濤也早早失去對導師安排的任務的興趣,與方中一樣,全身心投入到計算機書籍的翻譯中,都是一些手冊類的書籍,他們的翻譯速度驚人。謝萬春和錢煦是化學系的,他們都b較健談。萬春本科也是北大的,感覺他也沒有太認真對待導師的課題,忙著自己的事,後來才知他忙著各種考試和聯系出國。錢煦來自湖南的一個小城,能夠到北大讀研究生,估計在當地還是被視為很了不起的事,他已經結婚,當時同學中一堆單身,不要說結婚,幾乎都沒有nV朋友,對男nV那點事充滿好奇,錢煦就故意賣弄,總講他老婆對他怎麼好,凡事不要他動手,把他照顧得周到,於是有人就起哄,「那你怎麼回報你老婆呢?」「好好做好俯臥撐。」尤其臨近假期時,他就把「做好俯臥撐」掛在嘴上,讓一大堆人羨慕。
研究生二年級時,第一次在學生生涯里沒有了課程,時間第一次極大地富余起來,山豐卻陷入萬般迷茫中。山豐曾短暫地到一個公司里兼職工作,山豐已經忘記了是怎麼找到這家公司的,好像是同學介紹,當時b較有想法的同學在忙著考GRE,忙著聯系國外大學,忙著出國,山豐對那些事一概不知,即使知道,山豐也知道這個過程需要很多錢,參加俞敏洪的培訓班要很多錢,的考試費也不便宜,還聽說申請美國大學要付美元,換算rEn民幣也不少。研究生二年級基本完全無課,如果全身心地參加導師的項目,也不會有太多空余時間,可是山豐與很多同學的感受一樣,對自己的研究方向產生了困惑,覺得導師的項目b較無趣,還在觀望自己要不要最終走向那樣的科研生活,導師的項目大都是集T參與,有時大家要相互等待進度,於是自然空余的時間多了很多。山豐去的那個公司,據說是一個臺灣人投資的,這個臺灣人山豐見過一次,當時他到公司來,個子不高,住在亮馬河飯店,很高檔的飯店了,可見極其富裕,他雇了一位博士管理公司,這個人叫王明,沒想到有人居然敢取這樣的名字。王明瘦瘦高高,總是一身西裝,當時大概接近40歲,王明給大家安排任務,檢查大家的工作,記得山豐用做介面程式,很單調枯燥,但項目總T好像很不順利,王明自己也不是很懂的樣子,他看起來也不像很嚴肅地對待這個項目的樣子,大概做了一個月,山豐就離開不去了,領沒領報酬,領多少,完全不重要,山豐都忘記了,這個經歷印證了山豐想像中的公司工作的無趣,也印證了山豐估計中的程式設計的無聊,不過大概也印證了山豐自己的「眼高手低」。
山豐至今難忘,在北大7年,尤其後期的3、4年時間里,無數次山豐一個人孤獨地在北大校園漫步,山豐最Ai走的一帶是,南閣、俄文樓和第一教學樓這一帶,這一片是北大校園生活區(qū)向未名湖景區(qū)過渡的地帶,樹木高大繁茂,樓房建筑不大,古sE古香,綠蔭草地眾多,來往行人稀少,大部分學生要麼在生活區(qū)或教學區(qū),要麼在未名湖區(qū),因此這一帶非常幽靜。山豐所在的計算語言所也在這一帶,平時山豐在那里學習、做事,南閣出來,東邊有個不大的草坪,中間立李大釗像,草坪的東邊就是俄文樓,這是山豐最Ai去自習的地方。俄文樓也不大,好像就兩層,到這里上課和自習的學生不多,也許是因為離宿舍b較遠。草坪的北面是未名湖邊的山坡,有很多優(yōu)美小路,開始進入未名湖區(qū),雖然表面上顯得幽靜,但山豐覺得主要是成雙成對的學生戀人們去的地方,山豐一般不去,實際上,常常無意間撞見一些人,其實不幽靜,這是山豐不去的原因。山豐Ai去的是再往東去的一條筆直悠長的小路,那時山豐沒有關心這條路的名字,現在山豐知道叫臨湖路,只有人騎車匆匆而過,那時的北大校園里汽車很少很少,能開到這一帶的更少更少。像山豐這樣的散步者很少,走不遠,到第一教學樓,這也是一棟較小的古代風貌的樓,山豐有時也去那里坐坐,純粹是坐坐,一般也不學習,發(fā)呆、遐想或者看閑書,第一教學樓有一個曲回帶檐的長廊連接東邊的另一棟更小的樓,那個樓好像不對學生開放,不過印象里,大學一、二年級練習英語聽力時,去的是那個樓,那是山豐在北大JiNg神壓力最大的期間,完全忽略了這麼一個「妙在」。這個曲回的長廊也是山豐的所Ai,長廊北面,很近的,有平行的一段臨湖路,臨湖路的北面是一個很大的凹地,里面樹木濃密,望下去,有幾棟稀稀疏疏的小樓,旁邊是與未名湖一灣細水相連的一個小池塘,再往北,透過樹林,能看看一點點未名湖。有不是很正規(guī)的坡道下去,山豐曾下去過,人很少,那幾棟樓不知道做什麼用處,進出的人不多。臨湖路北沿砌了石欄,大概是出於安全的目的,騎行的自行車不至於不小心沖到坡下,石欄很寬大,幾乎就是石磴了,這是山豐的最Ai,山豐常常一個人坐在石磴上,當山豐實在看不進書的時候,或者山豐不知道為什麼學習的時候。有時山豐也想,什麼時候不再孤獨。
山豐常常會發(fā)呆的時候,目光投向光明的所在,想像能夠看到自己的容貌和頭像,想像它在yAn光下的俊朗和堅定,那一定也是一個熠熠生輝的光明所在,仿佛能夠b出內心中的可能出現的絲毫私心雜念,去迎接光明的未來,這大概就是孟子所言的「君子養(yǎng)浩然之氣」。山豐後來回想,最晚從高中起,山豐就養(yǎng)成了如下的學習JiNg力規(guī)律,暑假過後的學年的第一個學期,學得特別投入,JiNg力高度集中,成績會向上沖,寒假過後的第二個學期,就有些疲憊,JiNg力無法保持高強度集中在課程學習上,不得不看一些所謂的閑書打發(fā)時間,主要是一些文藝和歷史書籍,後來也讀一點人文社科類著作,也會出門閑逛,b如校園散步、騎車逛校園周邊的衚衕,成績大致維持。
所里每周的討論班,除了山豐所在的計算機系,還有很多中文系、英文系的研究生,大部分時間就是聽他們對各種語言現象的爭論不休,簡單講就是幾乎每個語言現象或者語言規(guī)律都是細思極恐,都可以一直爭論下去。這讓山豐對語言學這門學科也產生了懷疑,就是極其雜亂,看不到任何規(guī)律X,或者說人類使用語言主要靠著一種本能和潛意識,一旦人類想把語言提升到意識層面來研究,就舉步維艱,千頭萬緒,無從下手,而當時的山豐認為這是山豐的研究方向計算語言學的基礎。研究生三年感覺b本科四年快了很多,不同的是,更迷茫、更彷徨。本科二年級,當山豐定下讀研究生的目標后,基本還是b較篤定地按部就班地生活學習。而在研究生階段,山豐遲遲不能定下自己的目標,本來山豐是想讀博士的,但是研究中的困惑,再加上擔心自己一直呆在象牙塔成為不懂社會的「呆子」,山豐又很想到廣闊的社會中去看看。
實驗室的吳湛,算是山豐第一次近距離接觸清華人。記得,山豐剛去實驗室,導師很驕傲地說,「我只招北大和清華的學生。」果然,b山豐高兩級的吳湛來自清華,高一級的柳凜來自北大本校,山豐後面一級又是一位清華的,而且是nV同學,其實和山豐同級,只是清華讀5年,所以研究生晚山豐一級,這位nV同學高中來自北大附中,山豐和她打交道很少,山豐能感覺到她的出sE,但是她似乎「進入角sE」的速度b山豐還慢,或者大概她忙著出國的事,實驗室來的就不多。當時北大計算機系和清華計算機系實行等名次交換,b如北大計算機系的第三名保送去清華,清華的第三名保送來北大,一般都是很高的名次,因此吳湛和後來那位師妹在清華也是很厲害的。吳湛是實驗室的頂梁柱,每次導師分配任務給他,徵求他意見,他說得最多的話是,「這個項目工作量b較大。」言下之意就是導師布置的所有問題,再難的問題,都有辦法,只是時間長短,只是他投入的多少,山豐當時極其佩服,因為很多問題在山豐看來,不是工作量,而是難度很大,方法不一定能找到。但是,山豐後來學會了這句話,包括山豐後來在公司工作、在復旦讀博士也用這句話回答領導,時間越長,越覺得是包含哲理的一句話,非常高明。
吳湛是上海人,也是山豐第一次近距離接觸上海人,那種JiNg細真是無與lb,他的那張桌子永遠是乾乾凈凈的,他還用著山豐小學時用的那種鐵皮文具盒,里面的各種筆依序放得整齊,橡皮擦乾凈、完整,文具盒上蓋里面同樣有山豐小學時才會嵌入一張紙頭,上面有些文字,文字是什麼記不清了,大概還是這個學期的課程、任務之類的,同樣,頭發(fā)、衣服永遠乾凈、整潔,中規(guī)中矩。他幾乎所有時間都在實驗室,個人獨占實驗室最好的微機,那時候微機很金貴,山豐印象山豐先是和別人合用一臺,山豐現在還記得山豐的那臺微機的一些配置,y碟20M。吳湛累了,就玩點游戲,他後來接著讀博士,和山豐相處三年,三年中山豐觀察就三個游戲,最初是自帶的挖地雷,和練習打字的TT,後來玩Doom,受他影響,山豐唯一玩過的游戲就是Doom,那是山豐到南方航空公司工作以後的事。實在累了,就靠著椅子,仍然沒有離開電腦,閉上眼打個盹。吳湛是第一個讓山豐萌發(fā)去上海一窺究竟想法的人。另一個是一位來自東德的留學生,白沙,她出來時,還是東德,在北大期間,東德消亡,白沙已經輾轉多個地方,留學較長時間了,也去過很多地方,她對上海贊不絕口,多次告訴山豐,「中國只有一個城市,上海。」
那時候還沒有文青這個詞,以現在的標準看,山豐的另一個師兄柳凜應該是正宗文青,他胳膊下永遠夾著一本不厚的文學書籍,外國文學居多,他是河北人,笑起來眼睛就有些瞇起來,不笑就是一GU文青的憂郁,與吳湛很不一樣,吳湛是典型的工科男,只看專業(yè)書,特別熱衷各種新軟ws3.1,都是他第一個在實驗室安裝,然後演示給大家,總是第一時間完成軟T更新,對各種軟T的最新版本號都了若指掌。柳凜則喜歡看一些NLP方面偏向純語言學的理論書籍,有段時間,他一直在讀的書,他在討論班上展現了驚人的一幕,用左手板書,字跡大氣優(yōu)美,有點書法的功底,他兩都是不太Ai說話的人,他倆之間說話很少,山豐b較Ai說話,凡事向他們請教。吳湛b較注意保持人之家的距離感,山豐從未去過他的宿舍,當然他幾乎所有時間在實驗室,也不需要去他宿舍找他。柳凜和山豐住同一個樓,山豐去過很多次他的宿舍,絕對是文青的布置,桌上、書架上都是文學作品,外國居多,還有一點語言學方面的書籍,計算機書較少,尤其是各種計算機手冊基本沒有,山豐估計和他一樣,柳凜也深惡痛絕那些Si板至極的C作手冊。山豐基本從不讀外國文學,因此也完全沒有去留心那些書名和作者。吳湛彷佛在實驗室安了一個家,柳凜總是夾著一本書,來去匆匆。
山豐那個實驗室的大目標是研究計算機如何理解和處理人類語言,感覺吳湛和柳凜恰好代表了兩種研究思路,吳湛重視工程,整天編寫程式,調試程式,跑實驗結果,柳凜似乎一直在尋找一個好的思路,看了不少高深的理論,數學、計算機方面的理論看了,仍然不夠,就看很多語言學方面的理論,山豐覺得他最後也沒有找到好辦法,山豐受北大師兄影響大一些,到二年級下期,山豐就有種幻滅的感覺,覺得那些到所里來做報告的各路大師都提出的是一些鳥辦法,根本不可能達到他們宣稱的目標,當然山豐也找不到好辦法,山豐也慢慢失去了找到好辦法的信心。但是山豐不甘心為那些鳥方法投入巨大JiNg力去寫代碼實現,去矯r0u造作地編制實驗,去完成所謂的專案。而且那時,山豐還為「nV朋友」的事而煩心,山豐去實驗室的時間少了很多。吳湛和柳凜,兩人都完全沒有「耍朋友」的跡象,而且那種架勢,完全不在考慮之中,當時,山豐和他倆同在一個很小的房間,這導致山豐自覺有點尷尬,水準不如人家,年紀也不如人家,人家都一心撲在工作中。實驗室那時候有電話,b宿舍接電話方便多了,但是接到電話,不好意思說太多,一是不太想別人知道,二是講話打擾別人工作。
有一天,實驗室來了一位鍾妍nV士,介紹了一種圖語言模型理解人類語言,號稱任何句子理解之後,都能變成一副圖,而這幅圖可以用她設計的圖語言來描述,然後基於這幅圖,能夠完成所有的任務。這個設想已經申報項目成功,獲得資助,鍾妍想到北大尋找合作。鍾妍的思路代表了當時絕大多數研究者的思路,大家都在思索如何在計算機里表示語言的語義,要回答這個問題,首先要回答什麼是語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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